他道:“让蛾娘进来吧,都这么晚了,还不回自己府上休息。”
话音刚落,陈蛾的声音已从门外响起,“爹爹也还未歇下呢。”
陈蛾从殿外进来,径直上前来,颇为亲昵地同元顺帝行礼,“爹爹晚好。”
元顺帝这一辈子与兄弟臣子勾心斗角,几个皇子也关系疏远,也到了想要享受天伦之乐的年岁了,对陈蛾的态度很是受用,高兴道:“蛾娘深夜寻来,有什么事么?”
“近段时日朝堂前线都有事端,想着爹爹又要劳心费力,来探望一下,陪您说说话。”
提起这些事元顺帝又有些头疼,忽然又想起陈蛾先前与万家似乎关系也不错,于是又问:“你往常与万声寒来往,与那沈家的孩子相处得如何?”
“沈小少爷吗?”陈蛾思索了一会儿,“印象不是很深了,他性格孤僻,平日又不常出门,我也没见过他几次。”
“他都在府中做些什么?”
“这我就不知道了呀,”陈蛾道,“只听万长公子提起过,说他往常应当都是卧床养病,要么写写画画。”
她话音停顿了一会儿,又忽然一拍掌心,说:“我记起来了,他之前还跟着五皇兄去赌坊玩呢。”
元顺帝不动声色地想,兴许这沈照雪活着也没什么用,不学无术的废物一个罢了,不足为惧。
他终于彻底放下心来,又与陈蛾说了些话。
陈蛾又道:“爹爹是不是担心关外外敌入侵的事情,不如我还是到前线去看看吧,也好为爹爹分忧解难。”
元顺帝想着陈蛾的赫赫战功,她是大燕难得的将才,但身上功勋也未免太多了些。
以前不在乎权利,要是之后功高盖主,还能像以前那样吗?
但仔细瞧着陈蛾的神情,又觉得陈蛾并没有什么外心,像是真的忧虑于自己。
元顺帝想了想,还是应道:“那朕便给你兵符,你带着兵去为朕平定战乱。”
陈蛾面上一喜,抱拳道:“女儿定不辱使命。”
她从元顺帝那里拿到了那枚虎符。
得了传召,后日便带兵出发。
从元顺帝寝殿出来时,陈蛾又撞见了陈诗。
对方似乎知晓她今夜进了宫,一直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等她出来。
陈蛾脸上笑意收起,漠然问:“你在等我?有什么事?”
“姐姐可否带我一同离宫,”陈诗请求道,“就这一夜便好,悄悄出去,不会被父皇知道的。”
他如今方才十二,没有自立的能力,也便没有自己的府邸,只能住在宫中母亲原来居住的寝殿内。
章术逃走以后他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,先前沈照雪教他不要同陈洛相争,被抢走任务时他原本也有不满,但到底还是听了劝,当真保下一条命。
陈诗知道自己那个病殃殃的舅舅当真有些本事,本想着依靠沈照雪,让他来帮着自己在宫中立稳脚跟,没想到会听闻沈照雪离世的消息。
虽然太过突然,但记起对方的身体,又觉得似乎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。
沈照雪那样的身体状况,能活到如今都已经是大夫们做了很多努力的结果了。
沈照雪一死,自己身边便再没了别人,一个亲人都没了。
他心思敏感,直到元顺帝对自己态度疏离,甚至还起过杀心,一个人战战兢兢在这宫中苟活着,活得很不畅快。
他需要赶紧找一个可以庇佑帮助自己的人。
陈诗想了很多,最后还是盯上了万声寒。
京城百姓都说万声寒对沈照雪不好,嫌弃沈照雪在自己府中做了三年的菟丝子,早巴不得对方去死了。
但陈诗觉得应当不是这样,他见过万声寒照顾沈照雪的模样,看着也不像是强求的样子。
兴许是撒了谎也说不准。
但他现在不敢将自己的猜测告诉元顺帝,他总觉得自己还用得上万声寒,不能与之交恶,还得好好地相处着。
他想去见一见万声寒。
陈蛾一时间没应声,只打量着陈诗的神情,大约在揣摩他心中的想法。
她道:“你要知道,你现在在父亲眼里是钉子一样的存在,稍有不满马上就会掉脑袋,最好还是别想着搞一些小动作来惹他生气。”
陈诗心中一咯噔,心跳都加快了不少,结结巴巴道:“我……我必定不会惹他生气……姐姐……姐姐便帮我这一次,只这一次。”
他这回难得聪明,找陈蛾帮忙。
陈蛾手上有虎符,还有上前线打仗的任务在,是大燕军队里的得力干将。
她对元顺帝很有用,就算现下得罪了天子,也暂时遭不到什么伤害和惩罚。
陈蛾心说自己这弟弟也不算完全无药可救,但也已经离那一步不远了。
她不介意纡尊降贵顺手帮一下。
于是陈蛾便将陈诗带出了皇宫,将人偷偷送到万府去了。
马车停在万府门口,本看着兵书的陈蛾微微抬了抬眼,将怀中一小瓶药摸出来交到陈诗手中,说:“见了长公子便将这小瓶子给他,就说一日一次,服用七日便停三日,再继续按照之前的重复。”
陈诗听得满头雾水,也不知这小瓶子里是何物,连声应下来。
陈蛾又嘱咐了几遍,像是不放心,之后才上了马车往公主府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