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本章完)
出边关 “若真有那日,我自行火
济州边靠岐山城,为函壇关后勤重地,本与慈州共筑外围,齐连成西北防线,战略位置不可谓不重要。
雪沙混杂到了一块,这一路荒凉无际,辘辘的车辙留得毫无规律可言,活像是茫茫然逃命的。
连空气都带着干。
车帘猝不及防被挑开了,一袋水囊被丢了进来砸到里边休寐的人身上。
“别渴死了。”
云卿安睁开眼,从那帘口处瞥见了那一闪而过银色的枪影。他捡过水囊,轻轻地笑了笑说:“鱼龙混杂,形势难料,济州城怕是不好进。”
按理来说在现下这种情况,进出城人员皆应受到严格排查,这得查到什么时候还不好说,查完也不一定能够通行。
朝廷派军到此是没人会拦,只是恐也有些麻烦。
外边沉默了少顷,司马厝才悠悠道:“云督前去露个脸,没准人家还会卖你个人情。”
司马厝微眯了眸打量着他。
司马厝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。
“云督才是杀人不眨眼,兵不血刃,伏尸如土。”
“侯爷脚踏实地,自是穿不下。”云卿安说。
先前渡河之时,云卿安以身体不适站不稳、行不便为由,却也不要身边的人帮忙,竟就自己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落在了队伍最后面。
给司马厝一个机会。
“不止杀人,我还鞭尸,只不过对你的话,鞭尸的手段不大一样罢了。”
“人情薄,用不上。”云卿安叹道。
司马厝被堵得一噎,冷笑道:“我自便,你给我这个机会吗?”
军中自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,可若要是非亏欠一笔勾销那是不可能的。不服气的,倒是可以趁机讨回来。
“翅膀又不硬,咱家飞不过去。侯爷自便就是。”云卿安淡淡道,油盐不进。
云卿安浅笑道:“倒也无妨,咱家前来监军奉的是皇命,侯爷若是嫌弃要赶人走,咱家也无可奈何。到时候侯爷只需要寻个理由,抱病亡故亦或是渡河意外而死,无人敢妄议不是。”
“新是新,旧是旧。”司马厝闻言笑了笑,手一用力将那车帘给彻底搅碎了,半真半假地道,“我自是不会同监军一般见识,监军可也别给我小鞋穿。”
可若是死无对证,无人知晓事实呢?
云卿安如今竟是独自一人在这里等着他还同他说这些,是真不怕死,在拿命来赌。
走了这么长的路以来,这是他头一回使性子。翅膀硬了就想过河拆桥的人是谁?
司马厝压着火道:“想死有的是机会,犯不着在这曝尸荒野。”
在前头的司马厝早已经行出了好几里,听到这个消息后被气得不轻,折返回去只见云卿安还在河对岸,神情平静,竟似乎是在等他。
有什么好赌的?
自古将领与监军产生矛盾是常有的事,可若是将领胆敢得罪或者私自斩杀监军,便是犯下了不尊皇命的大罪,若有朝一日被揭发到朝廷上少不了担责。
他说的确实有几分真诚,也确有几分可行。
脚踏实地?也亏得他还敢提。
“若真有那日,我自行火化。”
如果没有岑衍多留了个心眼的去而复返、要挟警醒,如果没有那能杀人的大雪夜韵,司马厝都不会多留下来看云卿安一眼。
他拎得清。
只是后来,当司马厝将云卿安背在身后,踩着那被泡得发烂的黑甲过河时,他拎得清的,便只有身后人那单薄的体量。
冷风砭骨,霜雪欲摧。
济州城外果是纷乱嘈杂,在那紧闭的城门之外,数不尽的蓬头垢面百姓围拢在此,神色激愤。
被派去探路寻消息的斥候回来时略带忧心地回禀道:“州城在几日前便已全面封锁,全面禁行。从前边一路逃难下来的百姓如今全被拒之门外。”
贺凛闻言面色凝重,转头望向司马厝等着他的决断。
照理来说,此举虽有些不近人情,倒也可以理解,无论是从城内秩序还是护城安全等方面考虑,大量难民涌入城实有些不妥,恐其中混有细作。况且守城责任重大,不容有失,官兵又不是活菩萨。
司马厝的面容隐于兜鍪投下的阴影里,让人看不真切,不知是何意味地道了句:“田遂良是个谨慎的。”····贺凛心下轻叹。
这时,城门却忽然被打开了,门缝很小,只堪堪容得下一列骑马兵队从中而出。
围守在城门的百姓一下子沸腾了,一窝蜂地朝前涌去,而守城的兵卒却毫不留情地拦住了他们,以冷刃胁迫,以暴力威慑。
“城兵出列,闲人退避,擅闯城门者,格杀勿论。”
可冷冰冰的警告并没有让百姓平定下来,反而越发激起了他们的怒火,多日来风餐露宿、颠沛流离早已让他们难以忍受,依靠着信念支撑求生,只求到了济州城能够受到庇护,却未想事实如此残酷。
“尔等欺人太甚,罔顾人命!田参将更是视我等如猪狗,他不配为人,更不配为将!”
“天理不公……”
有人大喊着不管不顾地就往前冲,甚至自送入刀口,鲜血迸溅,前仆后继推搡成一片,场面渐渐有失控的趋势。
司马厝望着这一幕眸光沉了下来。
这时,方才自城门口出来的那一列兵队中,为首的那人自马背上跃下,恭敬躬身道:“在下田参将手下千总杨旭,参见长宁侯。”
田遂良收到消息便立马派人前来迎接,丝毫不敢怠慢。
“城内现今如何了?”司马厝没有叫他起身,只是淡淡开口问。
“回禀侯爷,田参将早已将守城部署传令下去,如今城民安定,备况良好,侯爷大可放心。”
司马厝瞥他一眼,不紧不慢地追问道:“那些不安欲迁的城民,是怎么被安抚下来的?”
他的语气稀疏平常,毫无异样。
杨旭闻言却先是僵了僵。
怎么安抚的?很简单也很有用。禁令一出,城卫日夜巡视四方,违者抄家清口,死罪难逃。如此一来,见着了众多丧命的活靶子,那些个惶惶不安想要连夜逃出的城民也就只能敢怒不敢言,哆哆嗦嗦地藏回家里。
可杨旭在司马厝面前却有些难以开口,尽管他没觉着有什么不妥,便打了马虎眼道:“此处不便多言,还请先入城详谈。”
周遭越发闹哄哄的,一对像是父子俩的百姓正跟守城兵起了冲突,那位年纪大的老头被推得摔了一跤,而原先搀扶着他的那青年急急忙忙地上前理论。
人群中的起哄和唾骂声一浪高过一浪。
司马厝讥笑了声,倒也没拆杨旭的台,转而吩咐道:“有劳亲迎,老褚先带人进城。”
一直在司马厝身边待命的褚广谏忙应下,心下却有些纳闷,依着总兵这意思估摸着是要……
果见司马厝翻身下马,头也不回地朝人群中走去。
褚广谏也不怠慢,出言令下部众有序进城,随杨旭带领的兵队在多人的铁刃开路下缓缓朝城门处驶行。
天色似乎暗了些许,不只是乌云蔽日亦或是人动所致,黑压压地笼罩到了这片区域。
云卿安在后边一直默不作声,只看着外边那人渐渐消失的背影时微勾了勾唇角,却在下一刻面色微变。
“快停下,要碾死人啦啊……要死人了!”人群中有人惊叫出声,只